谁的祖国？

台湾的大陆籍配偶小微因为在台湾发布“台湾是中国的”、“插满五星红旗”相关影片鼓吹武统，在4月1日遭废止台湾居留许可被强制驱离。返回中国的小微回到贵州经营农村网红生活不到3个月，就因为争取水库征地补偿款拍片维权，却爆出影片遭删、被公安威胁，半夜接到警察的警告电话而吓得发抖，哽咽直呼“还有王法吗？”。

作为鼓吹武统而爆红的网红，小微的遭遇在海峡两岸都激起了很大的反响，而大多数网友留言嘲讽多于同情。一个曾为“祖国”呐喊的声音，在真正踏上祖国土地之后，却发现“祖国”并不愿听她说话。这一反转几乎是极权体制对盲目者的一次公开反讽——当你口口声声“祖国万岁”，祖国却让你“闭嘴”。这是一个制度内部“闭环打脸”的范例，讽刺得不能再彻底。

如果说命运有某种讽刺的美学，那么“小微”的故事堪称一部政治寓言。她曾在台湾挥舞着“祖国统一”的旗帜，以“爱国”之名支持武统，最终被台湾遣返；如今，她回到“祖国”的怀抱，却因维权而遭封杀、威胁。在台湾享有言论自由时大喊“祖国好”，被遣返后试图在“祖国”表达不满，却失去说话权利，尝到铁拳的滋味。

这是一个典型的荒诞剧，主角高喊“祖国母亲”，如今却被“母亲”一脚踹进沉默深井。讽刺的是，她以为自己“回了家”，却发现回的是监狱。小微的遭遇，代表了在中共“反智训练”、“洗脑教育”下成长的小粉红、自干五们的悲剧，他们嘴里念着“祖国万岁”，却不知祖国的本质；他们厌恶“自由派”，却没有任何安全感；他们憧憬“强大国家”，却活得像“无名蚁民”。这种悖论，不仅是个人的困境，更是集体的精神错乱。

小微们误以为，一个“忠诚”的姿态——比如公开支持武统、强调祖国强大——就可以赢得这个体制的庇护。她以为自己是“自己人”，可以在这个体制里获得“认同感”。然而，他们不知道，中共体制下并不存在真正的“自己人”。在极权体制中，有一种最危险的幻觉，叫“我应该是自己人”。中共体制下的“敌我划分”不是基于你过往的表现，而是基于你此刻是否对政权构成“稳定风险”。它并不在意你是否效忠于它，而在意你是否挑战了它的脸面、权力、控制。

小微显然自觉是“自己人”——她不是反对派，不是异见分子，不是维权律师，不是宗教人士，不是上访户。她不过是一个忠诚的小人物，在台湾喊喊统一口号，在家乡争一点征地补偿。但现实是，不是你认为自己是“自己人”，而是只要你说出那个体制不愿听到的话，你就是“敌人”。

这是这个国度口口声声“祖国万岁”的普通人的共同命运。他们以为自己是这个政权的拥护者，是体制的天然“自己人”。可现实却一次次告诉他们：你不是“我们的人”，你只是“被用的人”。因为在极权体制下，真正重要的从来不是你的立场，而是你的可控性。他们以为自己是桥梁，其实不过是棋子；他们想做信使，最后成了弃卒；你顺从，它是你的祖国；你质疑，它就变成你的敌人。

极权社会不需要“自己人”，它需要“听话人”；不需要公民，只需要顺民；不需要信仰，只需要表忠。极权不需要你认同它，它需要你屈从它；极权不奖励“爱国”，它只惩罚“不听话”。这是一种不对等的政治伦理：你对极权的忠诚，不意味着它对你有义务；你为极权鼓掌，它不会给你自由；你为极权奔走，它却可能因你太过显眼而将你“维稳”。

说到底，极权体制对“内部批评”的恐惧，远远超过对“外部敌对”的忌惮。你在台湾鼓吹武统，它或许会欣然收编你的声音；你在贵州拍片维权，它却恨不得你闭嘴不语。在台湾，她可以表达极端立场；在大陆，她连最温和的维权都不被允许。她的言论，在自由社会只是“异见”；在极权社会，却是“威胁秩序”的罪证。

小微事件是普通人对中共的制度幻觉的代价，你以为你在爱它，它其实只是在利用你。小微就是在这种幻觉中长大的人。她相信一个强大的国家值得她效忠，却从未想过一个真正强大的国家，应首先保障她的权利。小微的言论一度充满“家国情怀”：“我爱祖国”“支持祖国统一”。但她似乎从未思考过一个问题：什么是“祖国”？

在自由民主国家，祖国之所以值得热爱，是因为它给予国民权利和尊严；在专制国家，“祖国”往往成为压迫国民的工具。你不能说“我爱祖国”，却不问“祖国是否爱我”；你不能说“我效忠祖国”，却不问“祖国给了我什么权利”。在自由社会中，你之所以热爱国家，是因为国家保障了你表达的自由、行动的自由、抗争的权利，而不是因为它有一面你喜欢的国旗，或一个你认同的“强国梦”。

而在专制社会中，“国家”恰恰被用作遮蔽制度缺陷的工具。它以“民族感情”取代制度公平，以“爱国义务”掩盖权力责任。在自由世界，你可以讨厌民主制度，但它依然保障你的言论；在极权体制下，你可以高喊拥护，却依然没有权利。一个不接受问责的极权政权不会容许批评存在，对于它来说，任何表达不满的言论，哪怕合法合理，哪怕措辞温和，也都构成了“威胁”，都可能成为“维稳对象”。专制权力要的不是理性支持，而是无条件服从。你可以把自己变成“工具人”，但你永远无法变成制度的“权利人”。

小微事件是对极权主义制度本质的一次揭露。它告诉我们：一个剥夺你说话权利的政权，不配要求你热爱；一个不容批评的体制，永远不能称为“祖国”。真正的“祖国”从来不是政权，而是制度，制度才是最深的祖国。一个保障你说话、维权、反对的制度，才是真正的祖国。一个让你噤声、删帖、刑拘的制度，不管它叫什么名字，都不配被热爱。

不要再把奴役当成祖国。真正的祖国，不是让你闭嘴的政权，而是允许你发声的制度。真正的祖国，是你可以自由说话、不被胁迫、不怕报复的地方，而不是让你喊口号、交忠诚税、却在你喊痛时把你噤声的地方。你所鼓吹的“强大祖国”，若不能容你开口说话，那就不配被叫“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