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18日星期三

地方政府财政捉襟见肘“砸锅卖铁”成网络热梗

近日,“砸锅卖铁”的话题冲上中国各社媒平台热榜,成为网络热梗。“砸锅卖铁”此词近日突然火起来的直接原因是网络曝光多个地方政府,包括重庆璧山、内蒙古卓资、青海德令哈、宁夏永宁、浙江泉州等地政府都在“砸锅卖铁”,或成立“砸锅卖铁”工作专班,或下发“砸锅卖铁”红头文件。

比如重庆璧山区政府出台《重庆市璧山区人民政府办公室关于成立重庆市璧山区“砸锅卖铁”工作专班的通知》。通知称,专班是按照《重庆市璧山区推动国有资产盘活工作方案》相关要求,经区政府研究成立的。贵州省六盘水市在2024年预算报告中提出,要通过“砸锅卖铁”筹措资金。湖南省张家界市的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则声称,将“以砸锅卖铁的决心,牢牢守住隐性债务不新增”。

对于官方使用“砸锅卖铁”一词来表达解决地方财政危机的决心,网民表示无法理解,相关话题评论区惨遭翻车。“砸锅卖铁”一时成了热门词汇,网民认为,“先前是寅吃卯粮工作专班”、“简单点,卖国有资产工作组”、“又是这种运动式口号,真叫人害怕”,也有网友质疑,“砸谁的锅?卖谁的铁?”、“电动车砸完了,准备到乡下砸锅了吗?”、“应该是财政没钱了,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砸锅卖铁”一词源自于中国当代作家刘绍棠的中篇小说《蒲柳人家》,其原意是指把所有财物都拿出来,为办某事而尽其所有。在中共的官方文件中,“砸锅卖铁”是指中国经济下滑、政府财政收入不断下降,从中央到地方都声称在过“紧日子”的背景下,地方政府要通过各种方式盘活国有“三资”(资金、资产、资源)、降低债务率,并提升财政支出的质量和效率。

伴随中国房地产市场崩溃和经济恶化,地方财政危机不断加剧,各地政府纷纷搞"砸锅卖铁"偿债,引发网民诟病和热议,有网友发问:“直接卖锅不好么,为什么要把锅砸成废铁再卖?”;也有网友发帖说:“从东升西降到砸锅卖铁只用了十二年!”“微博上溜达了一圈,确定这次领袖的砸锅卖铁过紧日子专项行动,又被这些败家子们,彻底给玩坏了。怎么砸锅,又是怎么卖铁?原来他们在变卖国有资产。”还有网友说:”砸自己的锅就行,千万别砸中小企业的锅。”
v 网民担心,当局成立这种机构,意味着老百姓的苦日子来临,“按照中共的尿性,大概率砸老百姓的锅,卖老百姓的铁。”“砸锅卖铁,只怕最后卖的是百姓的未来。”“不用怀疑,他们会把老百姓的锅都砸了卖铁的······你只要等着就可以了!比如房屋养老金等等。”有网友撰写一则对联,上联:国内砸锅卖铁,下联:国外一掷千金;横批:如此败家。

在微博,网民Elexlll说:“锅是用来烧饭的,但凡要这个家就不会砸锅,但要是只是路过借宿的破屋,能吃的吃完了,砸锅保个眼前开销,以后拍拍屁股走人又何妨,反正这屋里也没人敢反抗。”

网民桐城洪放表示:“砸锅卖铁”,这样的口号居然出现在当下,实在不可思议。它总能使人想起“大炼钢铁”。政府必须为曾经的决策买单,但是,砸锅卖铁是怎样的买单法?砸的是谁的锅?卖的是谁的铁?其实都是人民的。曾经的决策,人民没有参与,是政府和官员们决策的,那为什么要人民来买单?砸了锅,将来会用更多的钱来再造锅;卖了铁,会用更多的铁来造铁。关键是政府决策机制问题,追责问题。如果说形式主义,砸锅卖铁就是最大的形式主义。

青海省的德令哈市,因为著名诗人海子的诗歌《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而名声在外,诗中的名句说:“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现在德令哈市政府印发的文件《严格落实“砸锅卖铁”要求的方案》令人喷饭,网民撰写了海子诗歌的“砸锅卖铁版”调侃: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砸锅卖铁……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砸锅卖铁。

网民发现,地方的官方文件显示,该词的使用指令来自中南海。江苏省南通市通州区官网显示,2024年5月17日南通市通州区区委副书记、区长王少勇主持召开区政府第42次常务会议提到,“要落实好中央‘砸锅卖铁’的要求。”各地不约而同使用这么有冲击力的词汇,与国务院办公厅2023年下发的“47号文”《重点省份分类加强政府投资项目管理办法(试行)》有关,这份文件中有“砸锅卖铁全力化解地方债务风险”,在地方债务风险降低至中低水平之前,严控新建政府投资项目,严格清理规范在建政府投资项目的要求。

有网友调侃,“砸锅卖铁”这说法听起来跟“撸起袖子加油干”、“打铁必须自身硬”如出一辙,没准还是出自高层习某人的原话。目前多个相关微博话题已遭到屏蔽,网民的留言也被审查删除。网民带有调侃意味的文章更直接遭到当局删除。被删除的文章包括《新一轮国资流失大潮?多地称“砸锅卖铁”!网友:揣自己兜里》一文,说有人批“政府公文,如此乱七八糟⋯⋯”。以及《当一座城市决定“砸锅卖铁”不良资产》提到,“明明一口完整的锅比一堆废铁要值钱得多,为什么陷入困境的人不卖锅,却要砸锅卖铁呢?”此外还有被删除的文章标题如“地方政府要到砸锅卖铁的地步?”“有地方政府宣称要‘砸锅卖铁’,要不要这样夸张?”。

网易自媒体平台“网易号”更夫频道发表文章《“砸锅卖铁”化债,砸谁的锅?》,文章说,以前只听说过老百姓“砸锅卖铁”还房贷或者”“砸锅卖铁”看病救人的,没想到政府也“砸锅卖铁”还债了。把化债称为“砸锅卖铁”,也不是西部那个区整出来的新词,他们也是“拿来主义”,表达一种破釜沉舟、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和豪气。表明他们在认真干,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在干,不惜“砸锅卖铁”。且不说这个地方债是怎么来的,合不合理。欠债发展过火了,还不起了,需要“砸锅卖铁”来还了,怎么看都不是好事,但成立“砸锅卖铁”工作专班就不一样了,就很正面,丧事就办成喜事了。领导的水平还真不是盖的!

更夫的文章说,化债工作没错,欠钱总是要还了,但需要砸锅卖废铁来还么?砸谁的锅?砸老百姓的还是砸政府的锅?政府是不生产钱的,就算你砸的是政府的锅,卖废铁把钱还了,那政府的锅不还是老百姓的么?归根到底砸的还是老百姓的锅。锅砸了,账还了,但老百姓不可一日无锅,需要锅的时候怎么办?又去借新债来花高价买新锅?什么“砸锅卖铁”工作专班,是在用情绪化的表态来处理科学的工作流程。向谁表态呢?又向谁发泄情绪呢?当初你们借钱的时候问过老百姓吗?钱花到哪里去了有明细的公示吗?花钱一时爽,喊还钱就闹情绪要“砸锅卖铁”了,吓唬谁呢?好好干正事,背不动也别老提“砸锅卖铁”。你提砸俄罗斯的导弹卖废铁,老百姓可能没反应,你要砸锅就不一样了,因为老百姓家里真的有一口锅。动不动就“砸锅卖铁”,就不担心公众产生误会:逮住化债机会把优质国有资产合法合规“定向”以废铁价卖掉中饱私囊?这种可能性有没有?肯定有!

作者阿罗汉在微信公众号“阿罗汉不约”发表文章《砸锅卖铁,关键看砸谁的锅》,文章说,一件事靠不靠谱,不在于做事人的表态是否恳切积极,关键还是看在本质上有没有触及他自己的切身利益。要尊重逻辑、尊重人性。不触及自身利益,再怎么大声嘶吼、青筋暴起,我们要保持冷静,观察观察。反之,触及自身利益,只要利益足够大,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城市债务这个路径太长了,以至于谁都觉得和自己没关系。但最终这个事还是要回馈到每个人身上。砸锅卖铁,最终还是砸每个人的锅,卖每个人的铁。

零八宪章第一批签署人温克坚在微信公众号“新新默存”发表文章《砸锅卖铁——地方债务的前世今生》,文章说,砸锅卖铁的背后,是百万亿地方债务的积重难返。人们尽可以嘲笑砸锅卖铁这个词的土味与狼狈,但在嘲笑之外,欲图清醒认知时代的人,还必须全面审视其背后深层次的现实成因与政经逻辑。

温克坚的文章说,根源上看,地方政府债务问题的积累和爆发,和中国行政体系中的中央与地方关系相关,和财权与事权配置模式相关,和地方政府长期预算软约束相关,和长期以来对GDP的畸形重视以及对官僚体制绩效的考核体系有关,当然更和权力机制失衡,制衡和监督机制缺位相关。说到底,就是地方治理体制的错位,这种错位问题的解决,需要一场深刻而广泛的社会共识。上述通过政治纪律,通过特别债券,通过债务展期,以及通过砸锅卖铁等方式来化解地方债务的做法,基本上都是扬汤止沸抱薪救火,治标不治本。诱发地方政府债务畸形飙升,诱发各种道德风险的机制依然不变如初。

作者徐鹏在微信公众号“浣花溪杜甫”发表文章《“砸锅卖铁”是最愚蠢的方式,直接卖锅不好吗?》,文章说,为啥要砸锅卖铁?直接卖锅不是更好吗?卖锅本来能卖10元,砸锅卖铁,不但多此一举,还让本来有用的锅变成一堆废铁,可能只能卖一块钱。砸锅卖铁,恰如拆屋卖砖,杀人卖骨,杀鸡取卵……

徐鹏的文章说,偷水卖瓶和砸锅卖铁有如此异曲同工之妙。其实这也暴露了砸锅卖铁之人的智商和格局。一个企业好好扶持就是下金蛋的鸡,但砸锅卖铁就是毁掉企业只为卖企业的厂房、设备等。这不就是杀鸡取卵吗?昔人买椟还珠已贻笑千载,现在的人教育程度普遍比古人高,为何还要砸锅卖铁呢?如果想表达决心,可以说破釜沉舟,如果真想解决问题,可以说精兵简政,别动不动就砸锅卖铁,砸谁的锅?卖的铁又归谁?砸了今日锅,去还昨日债,谁为明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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