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4日晚6时左右,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新城区北垣东街兴光A9小区一55岁的女士坠楼,女儿在楼下撕心裂肺地呼救。但因疫情防控,当地物业不给开门救人,也不给照明,其它业主也无法下楼提供帮助,物业迟10多分钟后才开门,救护车则30多分钟才到,该女士已身亡。
事件引发网民公愤。4日晚上,网络开始热传事件的视频、音频,该女儿在业主微信群呼喊:“赶紧把门给我打开,把大院门打开。”“求求你们把门打开。”“请把门打开,我求求你们了,我求求你们了。”音频中可以听到该女儿撞门的声音。小区业主们也在微信群中发出请求,甚至主动要求去帮助这对母女。可是这些业主因封控无法出门。业主们在微信群里请大家帮忙呼救,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女儿在微信中的声嘶力竭地哭喊求助及在遗体旁边痛哭哀嚎的画面在网络上热传,相关话题登上微博、百度热搜榜,引起公愤,纷纷质疑官方为何要把大楼门焊死封锁?为何实时求援却无人处理?为何救护车迟迟没有出动?舆论的质疑直接指向习近平的坚持动态清零政策导致“过度防疫致死”的悲剧不断发生。更加令民众愤怒的是,当媒体询问为何物业几十分钟内才将铁皮门打开,一名案件经办民警冷冰冰回复“无可奉告”。网民冷月幽澜讥讽说:“接电话这男的声音好冷漠,仿佛只是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微博上民众对当局的作为进行了激烈的讨伐。网民Fiveeeee55说:“我不会再相信这个国家了。”网民Johnn-:“我们也看不下去了这社会。”网民熟读母猪产后护理180讲说:“她听从安排足不出户,甚至在坠楼的时候都戴了口罩…”网民逗货的小祖宗说:“隔着铁门的哭声内蒙的官老爷们听不到的。”
网民er手科学家说:“事件发生后,____高度重视.____立即作出____,要求组织____,妥善处理____,迅速查清____,严肃追究____;立即组织开展____,进一步做好____,防止____.我们将会深刻汲取教训,举一反三。真的是不想再听到这种话了。你们有贯彻动态清零么?有给人民放在心上么?有人民至上么?艹”
这起荒谬防控导致的惨剧使民众的愤怒如火山爆发,呼和浩特市官方不得不出面解释,“还原案发经过”以及修正封控措施,全市拆掉楼道锁闭,试图平息民愤。但官方通报顾左右而言他,春秋笔法“焊死封控”,还暗示死者“精神异常”,网民讽刺为“总结,不赖我们不负责任,她自己有神经病。”网民徐研玲说:“一句焦虑障碍,就盖棺定论了一个生命。”网民随便想了个ID说:“精神类疾病一次又一次成为替罪羊。”
在问答网站知乎,《呼和浩特警方坠楼通报,还有哪些信息值得关注?》的问题有3083个回答,1128万的浏览量,网民一面倒地谴责官方“反锁居民”任意牺牲民众权益的现象。
网民长空回答说:“其实已经麻木了,因为在最近一年时间里,其他地区也发生过类似的故事。只是这次不知为何,网管打盹了,纸没包住火,被更多人所知,还成了可以在知乎上被讨论的热点话题——让我们一起见证下这个帖子可以存活多久。我们担心这种帖子早晚被和谐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算了,不说了。我已经对这种担心本身感到了厌倦。我厌倦了厌倦本身。当你发现自己为这片土地的人民说话,帮他们争取权利,却反过来被骂汉奸、美分、日杂的时候,早晚也会觉得很累。因为在这些人的意识里,民主、人权、自由这些东西就天然等同于敌对势力,谁提这些谁就是恨国党,谁指出这些方面我们存在不足就是给西方势力递刀子。好吧,那就不提了呗。只不过看到这样的新闻,内心还是会很难过。”
网民HakureyiReyimu回答说:“没想到呼市疫情一个多月了,终于上了一次热搜,却是以这种形式。因着这次事件,全市的楼道门连夜被打开了。说实在的真够讽刺的。作为省会首府,官僚主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特别是和昨天鄂尔多斯的公告一对比,说实话我感觉呼市不配做内蒙古的首府。这里有各种投机倒把发国难财的人。高价的蔬菜包冠绝全国。这里有各种阳奉阴违,巧立名目暗度陈仓的高手,只是坑了普通老百姓。这里有各种神通广大找关系的人,通行证都能高价买到简直丧心病狂。我住在这里,我希望这里好。然而,现实却不断的令人失望。现在,开始摆烂吧。”
网民高天流云回答说:“新冠病毒早已不再可怕,致死率甚至已经明显低于流感。可是,这种层层加码的、没有边界的防控办法却会让相当多的人受到伤害。从上半年上海的婴儿与妈妈的分离,到郑州富士康的徒步员工,再到兰州的三岁幼儿“煤气中毒”,再到新疆长达三个多月的封控……任何事情都必须有边界,权力必须关在制度的笼子里。”
庞九林律师回答说:“无可奉告”的警察,不配“人民警察”四个字警察是人民警察。人民不是警察对立者。警方通报呼和浩特一女子坠亡中,最刺耳,最令人愤怒的,就是“无可奉告”四个字。“无可奉告!”呼市办案警察答为何物业几十分钟后才开门。稍微有点知识的朋友都知道,外交部不愿意回答敌对势力或者一些不友好媒体提问的时候,经常用“无可奉告”这四个字,外交部从来不会用这四个回答国内媒体或者友好媒体。警察是人民的警察,人民警察为人民,一个警察,竟然回答群众问题时,竟然用“无可奉告”冷冰冰这四个字,完全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完全是把人民群众当做对立方来看待。这样的警察,不配称为“人民警察”。
作者张滨在其微信公众号“张滨时评”发表文章《呼和浩特的寒夜里,纵身一跃的妈妈没有等来黎明》,文章说,昨夜今晨,持续静默了34天的呼和浩特各大物业群里开始此起彼伏地发布“紧急通知”,要求各社区将没有阳性病例单元门口的封闭钉子、钢筋、铁皮、门锁全部取掉,而且指示“现在就办”。很多人并不清楚的是,这道门封闭已久的门之所以瞬间被推开,其实源于兴光A9一名妈妈在12楼的纵身一跃。
张滨的文章说,19年前,湖北青年孙志刚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换来了“收容遣送制度的废止”;19年后,呼和浩特的这名母亲能否同样用付出生命的代价唤醒一座城市?对于生活在呼和浩特的人来说,11月4日的这个晚上特别寒冷,兴光A9的一位妈妈跳楼了,直到跳下去的那一刻,她还戴着那个没人知道能不能抵挡病毒的口罩。可能在她的心目中,那只口罩真的可以抵挡病毒,能让她在黄泉路上走得更安心一些。只是,不知道这名妈妈想过没有,假如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她还戴着的廉价一次性口罩能够抵御病毒,她所居住的单元楼为何又要用铁皮把单元门焊死呢?她更不会想到,正是这道薄薄的铁皮,让她跟女儿永远阴阳相隔。
张滨的文章最后说,在这个气温已经降至零度的夜晚,很多一夜无眠的呼和浩特人,可能记不住这份警情通报,但他们一定永远不会忘记,女孩子的哭声和哀求,喊不开的单元门,漠视生命的物业,咣咣作响的铁皮门……第一次觉得“把门打开”这么昂贵!呼和浩特网友的这句感悟,可能适用于我们每一个人,谁也无法预料这扇门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作者维舟在其百家号“维舟书评人”发表文章《呼和浩特跳楼事件后,任何“反思”都必须尊重人的基本权利》,文章说,不论如何,这就是我们当下所面临的真实社会现状。人们已经不假思索地接受了防疫逻辑的大前提,即便出现问题,也只能在经验层面总结(如何在细节上完善、如何自己做好),但对信念体系的质疑则是难以做到的。当然,这绝非当下中国才如此,古往今来,类似的事比比皆是,这种心态的浮现及其顽强存在,正表明社会正在丧失其自我纠错能力。虽然长远来看,这总会过去,但就像约翰•克里在谈到越战时曾说的:“你们如何能够对一个人说,他将是最后一个死于错误的人?”
维舟的文章说,所谓“反思”,并不一定需要多复杂抽象的思维能力,对他人处境最朴素、本能的共情就能触发。这看似很简单,在现实中却不容易见到,因为,就像上面这段对话表明的,执行人员有时就像一个机器人,丧失了对他人处境的基本共情。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风向不发生变化,那么身处其中的人们心态转变的唯一契机,就是自己也轮到了同样的遭遇。就像《第九区》里那个肆意对待他者的男主角威库斯一样,直到自己沦为异类,才体会到那是什么滋味——当然,那种科幻的场景在现实中并不经常发生,而且这两年的疫情也让人意识到,即便这个科幻故事的结局,其实都是乐观的。真正的反思,首先需要撇开各种话术的遮蔽,恢复我们生而为人的感觉和常识,认识到“我们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正常的社会也不是这样”。在此基础上,讨论如何恢复、重建生活才是可能的。
维舟的文章认为,常看到网上有人说:“做个人吧!”“说人话。”这其中隐含的意思无非是说:一个人的言行算不算“正常”,取决于它是否捍卫人的尊严和基本权利。
作者张3丰在其微信公众号“城市的地得”发表文章《戴口罩自杀的母亲和楼下封死的铁门》,文章说,疫情中跳楼,比平常还要悲惨。如果你认为跳楼自杀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次表达,你想控诉什么,请一定再努力思考一分钟。它可能无声无息,无人知道,最多只是化为一纸通稿。悲哀的是呼市这位母亲,直到跳楼时都还戴着口罩——这说明,她在家里戴着,在卧室戴着,爬到窗台,也还是戴着。这比楼下的封控还可怕,它表明“防疫”不仅是一种思维,也已经成为人们的生活方式了。
张3丰认为,在自己家室内也戴着口罩,和楼下铁门被焊死,其实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如果你交出全部,你一无所有,也很容易走上极端,因为你同时也丧失了全部的希望。我们为这位母亲悲伤的同时,也必须思考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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