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1日起在中文社交网络疯传一个视频中:上海一对核酸检测是阴性的年轻夫妇,被一群身穿印有“警察”二字的“大白”围着,强拉他们转运隔离,年轻男子援引法律称防疫人员无权强行拉“密接”人员去隔离,并拒绝被转运,大白威胁,“如果你拒绝被转运,将会受到治安处罚,进行了处罚了以后,要影响你的三代!”岂知那男子不卑不亢地回答:“这是我们最后一代,谢谢!”
“这是我们最后一代”——这句从年轻人口中说出的悲怆且决绝的回应激起了全网共鸣,被形容为“史诗级的对白”,被网民提名为“年度最强音”,认为是这一年最响亮,却也最悲伤,最为深刻的绝望声音。社交网络炸开了锅,大量转发和评论引发了微博上的“赛博游行”。有人说:“‘我们就是最后一代’是一种彻底的宣言,要么这种生活终结于我们这一代,要么我们终结于这种生活”。
有网友说仅在2022上半年我们就听到了两句可载入史册的话,堪称对这个无耻时代最为激烈的控诉,一句是来自丰县铁链女的“这个世界不要俺了”,另一句便是这位上海男子的“这是我们最后一代”。当“不能说不的沉默肉身用自绝后裔说不”,当“弱者用唯一能拿出来抗争的东西终极躺平”,断子绝孙便已经不再构成一种诅咒,而是成为了一种义无反顾的“与未来的诀别”。
这段视频在微博及微信等社交媒体热传,但很快遭到封杀删除,“最后一代”也因此成为微博敏感词,微博直接屏蔽了“#这是我们最后一代,谢谢!”“#最后一代”两个话题。用上述两个话题搜索,出现的都是不相关的结果。还有知名影评公众号借“最后一代”进行二次创作,发布了一张《末代皇帝》的剧照也被屏蔽。
在视频被封杀后,网民继续用帖文形式传播。帖文也被删后,网友又将文字做成图片格式,继续讨论。
有网民撰写了一副对联:
上联:这个世界不要俺了
下联:这是我们最后一代
横批:中国梦
有人说“太震撼了,于无声处听惊雷”、“振聋发聩,对抗强权,没玩没了的封城和桶嗓子,最后一代是最好的办法”、“没毛病,最后一代都躺平了,不用影响三代了”、“第二代都不想有,哪来的三代,说得太好了”、“还能润的年轻人用脚投票,绝望的年轻人用生殖器投票。这是自由空间几乎殆尽后,拒绝合作的年轻人最后的阵地”、“‘不好意思,这是我们最后一代,谢谢。’2022年确实经历见证了许多,感人的、无奈的、荒诞的、绝望的……都有。但这句话,无意间随口说出的对白,可能是包括过去几年、甚至是未来很多年里,最能记录这个伟大时代的史诗级对白。”“你的统治到我结束,你给的苦难到我为止”、“‘我们是最后一代’这也是我的宣言。您自个儿万寿无疆去吧。”
网民“史上最强小学生”说:“翻找了半天(“没有下一代”这个词已经搜不到东西了,只能找近义词,真恶心),才找到有很多回复相关的微博。下面看到了很多反贼回复,甚至看到了很多次下辈子美利坚这种话,而且没有一个反驳的粉红五毛,恍惚间感觉自己来到了十几年前的贴吧,当时感谢别人都是祝愿别人下辈子美利坚。看来这次的上海封城是真破了很多人的防了。”
知名宪政学者张雪忠认为,“我们是最后一代,谢谢。”这句极富悲剧意味的话,表达的是一种最深刻的绝望。说话的人宣布了一个生物学意义的决定:我们不会繁衍后代。这个决定的背后,是一个心理学和存在论意义上的判断:我们被剥夺了值得向往的未来。可以说,这句话是一位年轻人对他所处的时代,可能作出的最强烈的控诉。
著名作家慕容雪村写道:“就在不久之前,他們还在打击教培、限制游戏,想尽办法要让人生孩子。这些尚未见成效,一轮轮残酷的封城就將一切打回原形。‘我们将是最后一代’的呼声惊心动魄,也引起了许多共鸣。‘如果孩子生出来只是被他们奴役,如果我们的孩子也必须忍受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一位朋友写道:‘那我们一起绝育吧‘”。
微信公众号“头牛大观”12日发表文章,对事件进行评论。文章发出两个多小时后被删除。文章说到,这得把人逼到什么份儿上才能说出“我们是最后一代”!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真正能够让人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不是艰苦和贫穷,而是看不到希望。冯骥才曾经在《一百个人的十年》中写过一句话:真正的残暴,是针对无辜。
文章说,我也不知道当一个新生的幼小生命降临到这个世界,是否会后悔。但当我在朋友圈里看到有人在说,他们家的小朋友四岁了,还没全家一起旅行过。玩过家家都是测核酸。我真的是感觉到难以自抑的心酸。请给未来留点希望,不好么?新冠只是一种疾病。就算是真的染疾,也是病人,而不是罪人,更不是敌人。我们不会质疑抗疫的大政方针。但总要明白,应该对抗的是疫情而不是好端端的人,别搞反了!行么!
知名历史学家宋石男在公众号“新默存”发表文章《不能活着却像是最后一代》,也因为提及“最后一代”而被屏蔽删除。文章说:“世代如落叶,在落叶落下之前,须有纯真。纯真是信任大地的神性,信任春夏秋冬,信任动植物的生命力,信任父亲讲的故事。世间须有全家徒步,走过的路须有小桥流水、鲜花盛开,否则世界对我们来说就太过干枯冷寂,活着却像是最后一代。”
网民二大爷发表文章《他们可能才是“最后一代”》说,今天想起这些,全因为昨天那句火爆网络的话:“这是我们最后一代”。在某些艰苦逼仄的时代中,如果我们无法对自己负责,那么也肯定无法对子孙后代负责,最决绝的做法,就是彻底斩断苦难的锁链。纵然“到我为止"是一种莫大的传承遗憾,但是,至少不会再有更多无谓的血泪。
文章说,但和那个决绝的年轻夫妻不一样,大多数人,已经在延续血脉的传承。因此,我们的挣扎和选择,可能更具长远的意义。如彝族奴隶的无声反抗一样当然可以。但也许像钢铁侠马斯克的母亲把他从南非带到加拿大,像谷歌创始人谢尔盖·布林的父母把他从苏联带到了美国,也许更好。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我们不太可能有一个光耀万世的超级子孙,但是能让子孙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力,哪怕是摆脱我们已经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做一个平常而幸福的普通人,这就已经非常难得。“我们是最后一代”这样的话,虽然足够决绝,但是终究还是万分的无奈和悲凉。与其绝望的结束,不如尝试另一个开始。如果让我修改一下,我会说,“是的,我们是这里的最后一代”。
著名诗人廖伟棠发表文章《从“最后一枪”到“我们这是最后一代”》回顾了三十二年前崔健为“六四”写的歌曲《最后一枪》。歌中反复吟唱:“一颗流弹打中我胸膛,刹那间往事涌在我的心上,噢,最后一枪!”廖伟棠认为,流弹是没有眼睛的没有既定目标的,它不是为了要杀我而来,但是我却为此而死。这就是六四对于一般的中国人而言的意义。我们没有真正被镇压的部队打死,但是所有的幸存下来的人都被流弹所击中了。这颗流弹,隐喻着这个事件所带来的影响非常广泛和漫长,我们每一个没有直接经历镇压的人,不只是北京,还有香港的人,甚至可能还有一些台湾人,只要对这件事情还执着的人,都是流弹的波及者。而且还不止这些人,现在我们在中国的“抗疫战争”中所见的荒谬,也可能是流弹的后遗症所致。
文章说,1990年的崔健说过:我们希望去年听到的枪声是最后一枪。然而后来在中国的枪声换了别的方式,不是实弹,而是用别的方式去剥夺人民的很多权利。今年,只不过是各种枪声的集中爆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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