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在中国社交媒体上激起巨大舆论波澜的“董袭莹事件”终于迎来了官方的处理结果。国家卫健委发布通报,称董袭莹因入学资格造假、论文抄袭、伪造学分等问题,被撤销四项证书。上述结果证实网络上先前流传的爆料内容属实。
然而,官方这份通报接着便戛然而止,只是表示将“继续调查、严肃追责”。但所有人都清楚,董袭莹之所以能“一路造假,一路畅通无阻”,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官方撤销董袭莹的四项证书,只是把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收回而已,她无非是回到了本科毕业时的状态。谁在为她的简历开绿灯?谁在审批她的考核成绩?谁在审阅她那篇被批为“拼凑出来的假论文”?协和、中日友好医院这些名院为何沦为帮凶?这些公众高度聚焦的问题无一能有答案。
区区一个卫健委当然不敢决定、也不能决定采取法律上的手段继续深挖、追究这充斥着政治依附、权力寻租、利益交换与家族资源内循环的体制权力运行逻辑的病灶——即使这个事件击中了中国社会当前几大敏感神经“阶层流动的阻塞、教育资源的垄断、制度公平的崩塌以及学术体系的烂根腐败”,由此引发的全民愤怒,远远超过了近几年其他公共事件带给社会各阶层的冲击。
一名大V博主发文说“咱们老百姓运气可太好了,唯一一次油罐车里装的食用油被查出来了;唯一一个靠造假当医生的董小姐也被查出来了,我们运气是真的好。”这条帖子被广泛流传后虽然最终遭遇了404,但在一个侧面显示了“董袭莹事件”对公众的巨大刺痛,公众的愤怒不是对董小姐的个人不满,而是对整个制度的绝望。
“如果你发现了一只蟑螂,那就意味着在阴暗角落里早已潜藏着无数只。”整个事件可怕的地方在于,董袭莹只是那只被看见的蟑螂。董小姐不是个例,而是这个政权在各个领域中已经制度化的特权再生产过程的普遍现象。在一个没有真正法治、没有独立监督、没有新闻自由的体制下,这一个特权再生产过程本就是预设的常态。教育、医疗、科研乃至官场,已不再是实现阶层流动的通道,反而成了巩固既得利益的堡垒。寒门子弟用尽全力仍难跨越的门槛,特权阶层却能以最小代价轻松迈过。
董袭莹不是罪人,她只是这个制度的权力投影,求学、论文发表、就业,每一项都与“能力”无关,而与“关系”密切,她的“成功”正是当下中国权力逻辑的完美投射:权力不再掩饰地决定着起点、过程与终点,“红色继承权”肆无忌惮地全面挤压与嘲弄平民的努力。在这套权力逻辑中,普通人无法靠努力“打怪升级”,他们只能目睹“权力世家”的孩子踩着既定的路径节节高升。
中共的极权主义体制的本质不是效率优先,而是权力垄断。这个独裁政权用“发展”、“稳定”的口号掩盖权力垄断与资源集中,建构出一个“权贵垄断资源、草根失去上升渠道”的新型封建等级制。中共不是消灭了旧阶级,而是以一种更隐蔽、更坚固的形式重建了新的统治阶层。那些由中共构建的看似公平的制度,其实早已被内定、被操作、被掌控。户籍制度、高考差别、推荐机制、保送通道,全都偏向权贵后代;资源分配、话语渠道、上升阶梯,早已形成一个“内循环”的红色权贵圈。它不允许外部监督,不允许新闻追责,不允许民间调查,不允许真正意义上的问责机制。
当一个制度不再提供公平路径,普通人看不到向上流动的空间,结果就是“内卷”与“躺平”成为普遍状态。董袭莹事件之所以成为爆点,是因其切中了中共极权主义统治下长期积蓄于社会深层的焦虑——对不公的绝望、对阶层流动幻觉的幻灭,以及对这个体制本质的重新认知。当整个社会的主流共识从“努力有用”转向“努力无用”,这不仅是代际失望,更是体制根基的动摇。
所以,董袭莹不是问题,所有董袭莹式的人也不是问题,Ta们只是问题的结果。董袭莹仅仅是那只爬出来的蟑螂,而整个中共体制营造的厨房都烂了,成千上万只蟑螂在黑暗与腐烂之中起舞。这是一场权贵的狂欢,而草民、蚁民只是被中共一茬又一茬收割的韭菜,一辈子被剥削、压榨。
董袭莹事件之所以激起巨大舆论波澜,成为民众情绪宣泄的导火索,是因为在这个政治话语控制严格的社会,公众无法直接批评体制,往往转而在个体事件中“寻找替罪羊”发泄愤怒,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热点事件都会迅速“情绪化”甚至“极端化”。公众愈演愈烈的集体愤懑,是社会整体对“公平已死”的彻骨悲叹,是对“体制无救”的彻底绝望。
但是更让公众真正愤怒的,是这个制度自我闭合从上到下都已僵化到不再回应普通人的期待,也无力自我修复。这个制度性的不公,并不会因某一个案例被曝光而改变。公众的愤怒可以让董袭莹倒下,可以让周公子倒下,却无法阻止无数“董袭莹2.0”、“周公子2.0”在体制温床中源源不断的孵化,背景比能力重要,圈子比努力有效,权力比法律优先。
在公众的愤怒声浪中,既有大众深重的无力感,但是同样亦有未来改变的暗流涌动。在中共的极权主义统治下,公众对这些热点事件的愤怒也是一种“隐性反抗”:既然你不让我讨论制度问题,那我就在一个个看似“私人”的社会事件中,把你代表的阶层形象击碎,撕开你这个无法纠偏、无法问责、无法表达的“稳定社会”的裂痕。这种不止步于道德谴责,而直指权力机制本身的愤怒,自组织性完成了一次对极权统治的集体揭露,撬动体制的合法性根基。
在所有独裁政权的晚期,真正让政权崩溃的,从来不是一场战役、一场革命,而是一个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丑闻”与“事故”,不断撕裂体制的“合法性”外衣,最终使独裁统治的基石崩溃。民众的愤怒,迟早会变成席卷一切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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