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日,四川崇州一名2岁女童在小区被一只事发时无人看管的黑色罗威纳犬撕咬,致骨折及右肾挫裂伤。女童被罗威纳犬袭击并被撕咬的视频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引发了社会各界对于宠物狗、流浪狗管理的激烈讨论,温和派认为,应该倡导文明养犬,规范犬只管理和饲主的责任,加大对伤人宠物主人的惩戒力度等,而激进派则主张应大范围限养宠物狗,并全面捕杀流浪犬,以绝后患。
在女童重伤的惨痛代价和舆论压力之下,四川、河南、上海、合肥等地宣布加强养犬管理,包括基层执法部门开展对区域内宠物犬的排查,对未拴绳遛狗和饲养禁养犬种的人进行处罚,以及对流浪狗进行大规模捕杀等。10月17日重庆对外经贸学院有流浪狗因追赶学生被保安人员抓捕后活活打死,辽宁广告职业学院的保安将流浪狗吊在树上将其勒死,视频在网络流传后激起网民的反感和舆论的强烈不满。
10月19日,四川乐山市一个小区,有多名疑似居委会人员强行闯入民宅,把居民饲养的宠物狗强行拉出家门,视为流浪狗看待。事件曝光后引起众怒,不少网民谴责当局手段粗暴。浙江杭州钱塘区一个小区,10月20日有房东强行闯进租客住处,把两只合法登记的宠物狗打死并分尸。警方接报后以“条件不充分”拒绝立案。
上述事件让流浪狗的话题冲上热搜。有网民指出,原本是人不规范养狗造成的惨剧,承担后果的却是动物本身;应该抵制的是不文明、不规范养狗行为,而不是抵制所有的流浪狗。
而官方的一刀切式执法,大肆扑杀流浪猫狗,甚至硬闯民宅强抓宠物狗,不仅让动物保护人士难以接受,也让网民质疑为什么「一只狗犯错所有狗连坐」。在微博、抖音、小红书等中国社交媒体平台上,几乎每一条有关执法部门处罚违规养犬行为或抓捕流浪狗的帖子下,都能看到网民各执一词的争论。官方的“运动式打狗”及对生命的暴力执法激起社会激烈争辩,凸显了政府公共治理能力的现代性缺失。
民间组织伴侣动物工作组号召抵制大规模捕杀流浪狗。该组织在声明中写道:"我们不明白,难道遇到问题,我们就只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解决吗?我们难道只会用屠杀流浪狗这个弱势群体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吗?难道这些残忍对流浪狗下死手的人还不明白,狗本身没办法为自己负责,那些遗弃虐待的,那些不规范养犬的才是罪魁祸首!如果真的想源头阻断悲剧的发生,这场被声讨的对象,不应该是无辜的狗,而是他们的主人!还有我们平时不管不问,出了问题就想杀狗转移矛盾的管理机关!"
在知乎,《如何看待全国捕杀流浪狗?》的问题吸引了超过500个回答。网民“江户川雨和宋翔宇”回答说:“狗的问题本质是人的问题!不要滥杀无辜!你可以不爱但不要伤害!‘衡量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四个标准是:看这里的人们怎么对待动物、女人、老人和弱者。’——甘地。”
网民“南风至楠方”回答说:“流浪?何为流浪?对于你所在的城市来说,你算不算流浪汉?对于地球来说,我们算不算流浪人呢?我们确实是生而为高等动物,物竞天择、弱肉强食,没有问题。它们生而为低等动物,也不是它们自己可以决定的。我们没有权利因除生存外的任何需求而肆意决定其它动物的生命,假如有一天我们成了低等动物呢?就像是以前别国认为我们就是劣等民族而对我们进行屠杀,这该是多么绝望的事。人类与动物确实不能相提并论,但这种屠杀种族的性质是否相同?它们和我们曾经的绝望时代是否相同?能共情是人类的特点,动物是不会共情的,人和其它动物和平相处,甚至和谐相处,社会才会长治久安,向前、向好发展,这个地球,生就不止一个物种。”
网民“雷斯林”回答说:这么一连串事情搞出来,很多人都被带动得群情激奋,一个劲地感慨小狗真的太惨了,中国的小狗更是惨上加惨,一点“狗权”都没有。纷纷祈祷,希望狗狗下辈子不要投胎到中国,更不要做中国的小狗,要做自由的小狗。说实话,动物又懂什么呢?就算动物真的做错了什么,该为它们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也该是负责的人类,而不是动物本身。跳过主人,而直接对动物下手,怎么不算是一张恃强凌弱呢?对无辜者释放恶意,对无法反抗的对象进行攻击,这也配叫做正义?更何况,每个人都该意识到,居民养的动物肯定且必然是他们的合法财产,应该得到保护。走在路上打别人家的狗,给别人的狗下毒,和跑到人家家里砸东西、搞破坏,有什么区别吗?
作者基本常识在其同名微信公众号发表文章《执法不严是恶犬伤人的根本原因》,文章认为,稍有智商的人都明白,狗咬人是动物天性,作为禽兽,责怪这只罗威纳没有任何意义,即便因伤人事件而将其人道毁灭也完全于事无补。狗咬人,背后一定是人的错,是狗主人的错,是弃养者的错,是执法部门的错。一个粗暴但肯定对的结论:执法不严是恶犬伤人的根本原因。
作者咸外知音在其同名微信公众号发表文章《运动式抓狗要不得,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带来灾难》,文章认为,在一个没有纠错能力的体制中,事情往往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成都两岁女童被罗威纳撕咬事件发生后,各地开始了运动式的治狗行动,比如抓未牵绳的狗、捕杀流浪狗。这样做非但事倍功半,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咸外知音的文章说,狗患的根源不在狗,而在人。针对狗开展行动只是治标,管住养狗的人才是治本。狗患的根源不在狗,而在人。针对狗开展行动只是治标,管住养狗的人才是治本。在没有是非对错的丛林社会之中比的是谁的拳头大,比的是谁的下限更低,劣币将驱逐良币。人是环境塑造的产物,在一个法治完善的环境中人性向善,人与人互相尊重;而在一个粪坑之中,人与人互相倾轧互害。解决了人祸,狗患自然不存在了。
作家六神磊磊在其微信公众号“六神磊磊读金庸”发表文章《所有的事其实都是狗事》,文章认为,我们很多人的“文明”有个特点:越小的范围里越文明,越小的圈子里越文明,越大的圈子里就越野蛮。如果这个家是三十平方米,那文明就出不去这三十平方米;如果这个家是养猛犬的三百平方米,那文明就出不去三百平方米。反正适用范围永远只有那么大。
六神磊磊的文章说,不但行为上是这样,三观上也是这样,思想的文明水平也会随着区域的扩大而急速崩塌。说起自家身边的事,张三打了李四,赵六讹了王五,陈七是吃饭逃单的行家,周八是开房不买套的惯犯,论起这些是非都懂,仿佛都明理,完全一个标准的文明人。但讨论的事情范围稍微一扩大点,涉及到公众、社会、阶层、群体,就开始荒诞不经,思想观念也渐趋野蛮,动不动挂在嘴边的就是“都枪毙”“都打死”“狗都杀光”“某某地方人都是垃圾”;等到讨论起国际局势,那就像下了降头一样,成了完全的彻底的野蛮人,其麻木、封闭、愚蠢、嗜血而毫不自知,比上个世纪此时的许多同胞还不如。为什么办事必须找熟人?为什么到哪都爱认老乡?为什么有事都要约了私下里谈谈?因为文明的规则只在熟人里通行,只在乡土里通行,只在一对一的小圈子里通行。但凡一扩大,人人都像光着屁股拿着木棒在原始丛林里,惴惴不安,搞不好哪里一只猛犬跑过来把你小孩咬了,还怨你走路不看道。
作者连清川在微信公众号“风声OPINION”发表文章《别让流浪狗成为人之恶的替罪羊》,文章认为,成都和重庆已经有了官方禁养犬种的出现,官方媒体也有了类似于“出门遛狗不牵绳一律捕捉”的说法,以及多地紧急通知对流浪狗的紧急处置办法。口气尽管比较暧昧及温和,但地方的执法以及借机宣扬扑杀的人群此起彼伏,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这是前现代社会现状的表征之一。前现代社会,不仅仅表现在治理、法治、伦理、社会规范等人类事务之上,更表现在包括发展与环境、人与动物,以及人与植物的观念与行动的落后。
连清川的文章说,我们洋洋得意于GDP的增长、世界工厂的名号、985和211的大学迷梦,但这道文明门槛还没有迈过去。要知道,19世纪英国就已经出台了第一部《动物福利法》。所以,不要期望于这场争论会结束,它的平息只不过是暂时的休止;也不要讶异于捕杀流浪狗的恶臭,它只是运动执法的惯性;更不要幻想所有人都能够感知猫狗的美好,因为基础教育里对自然的认知出现了错误。在这个前提之下,全国的流浪猫狗的厄运还远远没有结束,它们的命运完全只能依赖于偶发性攻击人类的减少。但是,那么庞大的不够格的养宠人在那里,你还能有什么妄想呢?
作者小舞时评在其同名网易号发表文章《人被折腾的地方,狗也不能安生》,文章说,谁都清楚,每一次狗患背后都是人祸,这种人祸不单指养狗人的素养问题,也包括公共管理的有意无意疏忽,几乎每一个城市都制定了详细的养狗条例,但除了条例颁布之初象征性整治一番后,养狗条例就像劳动法一样,成了流于形式的存在。
小舞时评的文章说,辨认文明和野蛮并不难,凡是一刀切的运动式的口号式的不容置疑的都可以归于野蛮,凡是可以随便质疑随便批评随便发声的,都可以归于文明。更简单的说,俄乌战争支持谁,巴以冲突站哪边,狗咬人是狗患还是人祸,都是文明与野蛮的分界线。铁拳挨了一轮又一轮,可惜很多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依然义无反顾地站在公平与正义的另一边,今天对狗的运动式捕杀,就是重复了清零运动对待人的那一幕,只是过,当时街面上不准出现的是人,今天不准在街面上露头的是狗而已。
小舞时评的文章最后说,清零运动不是保护你的生命,对狗的运动式屠杀同样不是,这种变态做法的背后只是体现权利的存在,只是任务,只是给上级一个交代。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丝毫没有干预的可能性,有的只是屠刀落下的瑟瑟发抖。一名活不下去的济南小伙捆绑着双脚跳河,一只活不下去的小狗在辽宁广告职业学院被当街吊死。决绝背后,都是对现实的绝望。人已非人,狗已非狗,无论是人是狗,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其实没啥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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