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重庆西南大学教授、希腊史专家徐松岩在新浪微博发帖表示,他26日上课,有自称是“信息员”的学生未经他允许偷听了课程,并通知他准备接受汇报。
徐松岩现为西南大学古典文明研究所所长、古典学博士生导师,世界史一级学科硕士学位点负责人和《古典学评论》主编。他对古希腊史的研究在国内颇有名气,曾被门户网站推荐;他也曾为国内读者翻译了希腊史相关的作品,曾译注希罗多德的《历史》、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以及色诺芬的《希腊史》等古希腊三大史学名著。
作为颇有名气的教授,徐松岩此则对“信息员”告密的控诉迅速引起网民和舆论的关注,帖文被大量转发,上了当天的微博热搜,但同样引发网络审查的注意,该微博帖文很快被官方删除。
中国高校目前普遍设置“信息员”,由校方指派特定学生担任,负责搜集教学及管理讯息,定时向校方反映任课教师的教学态度和内容,说白了就是中共的耳目、特务。这些“信息员”还会将教师的言论向学校的党组织举报,而文史哲科目是盯得最紧的领域。学生线人、特务举报教师的所谓“反动”言论在中国层出不穷,华东政法大学杨师群教授曾发表文章《有同学告我反革命》,讲述了学生到公安局和市教委告他讲课时批评政府的遭遇。文章说由此上面已经立案侦查他。
对于这样一位有学术成就的教授被学生叫去问话,不少网民十分不满,批评说这是对师道尊严的践踏,同样引发对文革告密风再现的忧虑。“信息员,这个学校分数很高的,对的,考分和人品不挂钩。”“这个『信息员』是谁家的孩子?请他爹妈赶紧领回去吧。”“讲了什么也轮不到学生问话啊!视律法为无物?信息员有这种权力吗?”“说的什么都不应该如此。”“文革来了。”“可怕。”
有网民认为,“大概徐教授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被学生羞辱的一天,只靠着一个信息员的名头,就可以通知自己的老师向自己汇报。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我相信徐教授心里一定很难过,没想到只是上个古希腊罗马史,居然也会被这样对待。要知道,徐教授的古希腊史在国内还是蛮有名的,曾经被门户网站推荐过。”
山东聊城大学副教授于永森的微博说:“徐松岩教授授课后被学生信息员要求汇报工作,真是官威不小!信息员广泛存在,但这个学生明显不懂工作程序,而且,信息员一般是不公开的,这下子也暴露了吧。”
微信公众号“星联时空”27日发表文章《昨晚,徐松岩教授也遇上麻烦了》指出,徐松岩同日早上9时19分在自己的“西大徐松岩教授”账号发文表示,“昨晚给本科生上课,第三节课下课后,有自称是『信息员』的同学,未经本人允许偷听了课程,并通知我准备汇报”“星联时空”这篇文章直指,大概徐教授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被学生羞辱的一天,只靠着一个信息员的名头,就可以通知自己的老师向自己汇报。
“星联时空”的文章说:“有着这样学术成就的教授,居然被自己的学生这样不尊重对待着,甚至让他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汇报工作,这一刻,师道尊严大概真的是颜面扫地了......我想,西南大学应该对这样的事情不会无动于衷,应该会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否则那儿的老师还能在讲台上安心的上课吗?”目前这《昨晚,徐松岩教授也遇上麻烦了》阅读量超过10万次,但随即被官方下架,星联时空的页面也被清空。
作者虬髯客在网易号“虬髯客好忙”发表文章《“信息员”与“红袖箍”,是如何改变人类的》,文章说,从徐松岩这条微博我们最起码可以得知三个信息:1,所谓“信息员”,原本只是一名普通同学,被突然赋予了这个身份。2,“信息员”权力很大,可以让教授给自己汇报工作。3,“信息员”是用“通知”的方式告知的徐教授,渠道很正式,说明这个权力架构已经很成熟了。
虬髯客的文章说,徐教授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被学生羞辱的一天。其实要我说,这位“信息员”同学已经很不错了,只是“通知”你去汇报工作而已,又没有像之前网上那几位一样,直接去举报,害的老师丢了工作不说,还身败名裂。虽然这次“信息员”网开一面,但也给所有讲课老师提了一个醒: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举头三尺有眼睛。
虬髯客认为,由这位“信息员”他想到了我们楼里单元的王大爷。平时里,王大爷也是一个温良恭俭让的老头,跟大家的关系处得都不错。疫情发生之后,街道上选了一个管理员,就定了王大爷,给他戴上了红袖箍。从那天起,王大爷就变了。他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每天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我们,精神矍铄,斗志昂扬,谁要是忘做了核酸,或者违规买个菜,王大爷能把这人揪出来当众批斗半个小时。
虬髯客的文章最后说,就像那位“信息员”同学,多年之后,当他心智彻底成熟,再回过头来审视自己的作为,是否会感到一丝羞惭?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他并不感到羞惭,而是觉得意犹未尽。当他老了之后,就变成了另一个王大爷。无论是“信息员”还是“红袖箍”,总能让他找到生命的意义。
作者全村最帅的猪肉佬在其微信公众号“不主流讲话”发表文章《令教授来汇报,西南大学“信息员”真有底气》,文章说,看见徐老师的这个微博,真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名“信息员”的不可一世。假如徐老师真的就去找这名“信息员”,向他“汇报”,后者会有怎样的表现呢?得意忘形地对着徐老师破口大骂、拳打脚踢,或者向徐老师敲诈勒索,这都是有可能的。
文章说,这名“信息员”的癫狂实在令人咋舌。他为什么敢这么嚣张?因为他自认为掌握了徐老师在课堂上讲了不该讲东西的证据。一旦他掌握的“证据”被确认,徐老师轻则受处分,重则会被开除。作为举报者,那名“信息员”有可能在金钱、升学方面获得一定的奖励或优待。对于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诱惑。类似的先例已有很多。就算举报内容不实,这名“信息员”多半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正因为如此,学生中的信息员才会乐此不疲,才会拿着放大镜审视老师在课堂上的每一句话。这就是他们的底气或者说是动力所在。
作者胡宁宛在其微信公众号“筑基政经”发表文章《徐松岩教授被信息员敲打背后》,文章说,上个世纪90年代,他读大学时,印象中学校里面并没有学生来担任监督老师言论的“信息员”。最近几年,频繁接触到“信息员”这个词。至于高校什么时候开始引入学校信息员,笔者也不清楚。据一位在大学里任教的同学讲述,作为老师他还是有点畏惧学生“信息员”。如果作为老师的他,在课堂上讲一些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内容,一旦遇到有信息员举报上去了,是有麻烦的。从这个意义上理解,“信息员”就是学校或者说有关方安插在学校里面的耳目。就是针对老师的言论,收集刺探信息的同学。
胡宁宛的文章说,高校学生当“信息员”,干类似告密的工作,检举老师,做这样的事后,从长远来看,这样的学生,其心理会被扭曲。某种程度会毁掉这类学生的一生。即便为了防范老师在课堂上的不当言论,通过建立类似告密性质的学生“信息员”机制并不可取。高校学生已经是成年人,相信他们对高校老师的言论有自己的辨别力。老师如果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以由学生公开质疑或者举报,而不应该建立类似地下工作性质学生“信息员”制度。
作者孤山雁在其微信公众号“沉雁视界”发表文章《是什么样的人就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对网络一面倒同情徐松岩表示了不同的见解,认为徐松岩不值得同情,因为“遇到这种乾坤颠倒斯文扫地的蒙羞事儿,你都不敢当面发飙。这,你这教授?你这学问?你满肚子的知识?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居然还跑出来求同情求可怜。问题是,又该谁同情你呢?让月入千元的同情你?让杨某兰同情你?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同情你?他们没反过来责备你教授,不是他们太厚道,而是他们不明白他们和你教授之间应该是什么样的责任逻辑。”
孤山雁的文章说,中国文人,尤其教授们和大部分正义喊得震天响的一群写手,遇到类似这事儿,统统都把责任推给告密者、推给信息员、推给球没卵用的学生。这是一种典型但又非常隐晦的欺软怕硬,说白了,这样推来推去都是踏马一群废物。
孤山雁的文章还说,如果,如果西南大学的徐松岩教授当面就对学生信息员发一顿飙,又怎么啦?天会塌下来吗?堂堂大教授就应该有担当,对这样的学生信息员发飙,其实是在对他背后的一群人发飙。通过发飙就是要响响亮亮告诉他背后的人:这世道,不应该只有王道和霸道,还更应该有天道和大道。多好的一次身正为范的机会啊,既现场教育了学生,也给其他年轻教授、副教授、讲师树立了标杆。学富五车,著述等身,誉满四海,青史留名,等等,都不如发这样一次飙更有教授范儿。后果怎么啦?大不了提前退休,再严重一点,大不了上街卖青菜卖豆腐做一个生活失败者。
孤山雁的文章最后说,我们的问题就在这里,读书越多越不想做生活失败者,读书越多越想做人上人,并且都活成腐吏的模样:房子、车子、票子、酒店、会所、如果还能潜几个女学生更有面子,稍不留神出了言论岔子就推给告密者和学生信息员。都是这样一群形容猥琐的废物,那当然只配过猥琐偷生的生活。我今天讲这些,并不是怂恿我的读友姐姐和其他教授读友们立马就怎么怎么样,而是要先明白我讲的这些道理。用许倬云先生的话说:“人到了一定阶段,要学会向内走,安顿自己”。向自己内心索取力量,要深刻懂得,读书做学问求真知的终极目的,不是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富更贵,而是要让自己的骨头变得更坚硬、脊梁更挺拔。虽不能至,那就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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